名人的影子

2003-10-20 20:24 | 死跑龙套的

“怎么了？”面对着圆圆的小脑袋缓缓低下头所透露出的沮丧，夫人轻声地问。
八岁的少年就像是乍开的虞美人，这么说听起来或许有些奇怪，但是一旦想到那花其实也是罂粟的一种也就释然了。人生其实也就是这样的历程：最后是成为令人闻之色变的鸦片还是被陶然欣赏的盆载的一种，实在是没什么把握却又不得不把握的事情。
“无可奈何啊无可奈何。”松尾芭蕉的呻吟经常被以为是神经质的表现，不过但凡有点成就的人在擅长的那方面不都是神经质的么？
夫人怜悯的这样想着，又轻声地问了一次。
少年带着点淘气的晃着光秃秃的脑袋，忽然灿烂的笑了起来。
“先生这个年纪时，我和他究竟谁比较强？”
“这个...”夫人一时无语。
着实是令人为难的问题，虽然没有“究竟是丈和还是秀策更强”那么令人三缄其口，但背后无论称赞还是贬低自己的丈夫都不是夫人为人处世的风格。
“那个吗？...其实...”
少年似乎没有领会含糊背后更深的含义，高声地，甚至带着点撒娇的口吻又问了一次。
“是你比较强。”寂寞甚至带着点清冷的声音是名人的独特标志，“那时的我要和你下棋恐怕要被让两子。”
惶恐不能完全遮盖稚嫩的狂喜所表现出来的得意，少年微笑着看着名人瘦小的躯干，仿佛看着终究要死去的父亲终究把钥匙全部交拖给自己。
“那么二十年以后呢？”
夫人突然被虞美人的香气呛到，不停地咳嗽起来。
名人垂怜地把瘦骨嶙峋的手搭到夫人不停颤抖的肩上。
“你怎么想，对于名人。”
“唉？”少年对于这突然的反问唯一的反应就是瞪大了本来就很大的双眼。
“名人是什么呢？”
对于这个几百年前就有定论的概念少年所能做的只有烂熟的背出：
“名人就是织田信长所赐封给日海...”
“够了。”名人既不十分严厉也不十分温和的打断了少年的话。他晃晃悠悠的从屋角站起身，蹒跚的来到门前，看着庭院里的秋色。
“明天是会下雪还是会下雨呢？...”梦呓般的自语少年当然没有听清。
“归根结底，名人只不过是留下了名字的人，而名字...只是一个符号罢了，它又能代表什么呢？”
少年茫然的看着黑色的外套穿上了褐色的棉衣，在夕阳的光晕下散发出不动声色的味道。
“先生没有生气。”夫人似乎预见到少年的泪水会在片刻后夺眶而出，温言安慰道，随即又轻声叹了口气，轻得像是睡梦中窗外掠过的轻风。
这一次少年却听到了。
他胆怯的向外张望。
名人站在水池前，带着孩子气般的痴醉将食料小心而均匀地撒进片刻未停的波纹中央。
少年却只注意到了他的影子，在夕阳下越来越长，一直遮盖到自己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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