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翅膀在凋零（7）
2004-05-04 17:18 | 噩梦
蓝出院后我就回了家。我决定回到东北，祖父的家乡。我想去那北方，去看冬日的大海，去感受那个男人一生的寂寞。父亲依旧不在，我拿了我所有的钱，依旧不多，但够我维持这次旅行。这是场摆脱父亲操控的逃亡，我决定带着我的旅行包出走，即使不久就将回到这里。拿了旅费后我便开始收拾东西，我带上了大量的书和CD，尽管我知道那在旅途中可能毫无用处。第2天我就扛着大大的旅行包上了火车。那条长长的铁轨，我想知道它通向的是何处的远方。
在火车上我抱着兰妮昏昏欲睡，她不断的舔拭着我干燥到起皮屑的脸。暖暖的，滑腻的。座位的对面是一张冷漠的脸，静静的看着窗外，无法判断是高兴还是悲伤。列车行进时不断的颠簸，兰妮渐渐的变的没有精神，眼神变的黯淡。那个晚上我一直坐着，抱着兰妮，把我的体温传给她。就像她曾经把体温传给我那样。
凌晨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车站里熙熙攘攘的人群让我迷失了方向。周围是千篇一律的扑克脸，让我感到恐慌。我努力的冲出人群，在车站的角落点燃了一根烟，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我知道我如果不够镇定，随时都会死在绝望中，没有光可以将我救赎。我不断的抽烟，最后决定先去找一个旅店。我上了出租车，只要说出目的地便可以到达，仿佛有些安全感。上车后我才发现自己对那些陌生的地名一无所知，我开始失明。
司机终于了解了我的意思，将我送到了一个又脏又破的小旅馆。我把包放在一边，穿着衣服躺了下去。床有些脏，被子有些破损，带着无数陌生人睡过的气味，我觉得难以安眠。兰妮依旧睡在床上，可这张床不属于我的气味。她跳上床就开始恐慌，随即又立刻跳下去，不断反复，直到困倦，颓然倒地。北方冬日的深夜寒冷到彻骨，寒风从窗户的缝隙中入侵，我用左手握住右手，依然只是觉得寒冷。我又想起了童年时孤单一人难以入睡的回忆，又冷清又孤寂……没有一丝光来将我救赎。
终于我在当晚来到了海边，仿佛某种梦游。我孤单一人在海滩上流下一长串落拓的足迹。我裹着厚厚的棉被，依然觉得寒冷。我看着海，在寒冷的天气下愈发沉郁与孤独。我坐在海边的岩石上，左手拿着一瓶啤酒，右手夹着香烟。想象几十年前祖父孤单一人坐在这里的情形，也许那时祖母还在，也许她刚刚去世。我仿佛感觉到这大海中包容了祖父所有的寂寞与眼泪，甚至他的爱情他的生命。没有预兆的，冬日，在北方寂寞的海边，我开始想念蓝。
后来我就在彻骨的寒冷与寂寞的包围中睡着了。第2天我醒来时依旧很早，天还刚亮，天空灰蒙蒙的，让我想起那些在灰色天空下凋零的翅膀。回到旅店时兰妮正歇斯底里的哭叫，每次早晨看不到我时她都会这样。周围的人都被吵醒了，却拿这只狗没办法。我走过去抚摩她的头部，她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咬了我一口。
那个下午我开始暴躁的殴打兰妮，她的背叛让我在众人面前丢脸。长期的寂寞与压抑终于让我在逃离枷锁后变的疯狂了。我对兰妮拳打脚踢，我用烟头烫伤她已经开始黯淡的皮毛，她发出绝望的惨叫，我对此置之不理。
当天晚上下了大雪，第2天中午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兰妮已不在。她终于背叛了我，还是我终于抛弃了她？
我穿好衣服踏入雪中。我的女孩走丢了，我决定找她回来。
那个下过大雪的午后我邂逅了文森。
那时街上人很少，积雪完整而洁白。森正拿着一听冻的可乐蹲在街角，另一只手夹着香烟。身上是黑色的大衣，头发碎乱，脸的轮廓带有锋利的棱角，又黑又瘦。表情冷酷，眼神明亮。
一分钟后我穿着烟灰色的外套走过，一路的脚印孤单而落魄。头发有些长了，遮住了眼睛。
他看见我，起身。雪地留下了一圈暧昧不清的痕迹。回复到直立，扔出一道弧线稳稳的把空罐子抛入垃圾桶，将烟头熄灭在雪地里。
他向我走来。
他走到我面前，两道足迹交叉到一起。
他开口说话，声音沙哑，并不明亮。
能给我一支烟吗？
我沉默。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包烟，递了一根给这个陌生的男人，随即自己点燃了一根。街上的行人依旧不多，雪地仍是白茫一片，亦看不到我的兰妮。我决定停留并交谈。
为什么来问我？
只是猜测，路过的人实在太少了，我又没有带钱。森平淡的叙述。
简单，准确的回答。我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没有作声。
下雪，你出来干什么？沉默了一会儿，森首先开了口。
我的女孩走丢了，我去找她回来。
沉默……
之后是1个小时的沉默，只是在雪地里一根接一根的抽烟。后来我们去了街边的超市，买了冻的啤酒，站在冰天雪地中干杯，说不清是为了什么。我观察文森，看到他的表情冷酷，眼睛却明亮而透明的像冰块，仿佛随时都可以融化掉。雪停了一阵，孩子们早已冲进了雪地里。天地洁净而空灵，只有简单的灵魂在玩耍，简单的游戏，十分快乐。我突然觉得那些孩子们竟然忽的都有了些森的影子。
1个小时之后我们分手，交叉的脚印再次错开。轨迹沿着不同的方向，前行，前行，并不平行。回头望去，交叉的那一点，烟灰与两个足迹纠缠不清。
又过了1个小时，我回了旅店，抱着我的兰妮。
我找到兰妮的时候她正在街角冻作一团。神经质的抖动着，她的前爪在雪中僵作一团。
我对她说，走吧，我们回家。
兰妮没有再试图反抗我，她很聪明，她知道自己无法这样做。无法离开我。
因为她只是只狗。仅此而已。
待续……
-
若一切的苦痛都源自于你
我就可以伸出伤痕累累的双手
一只挡住昨日的水
一只迎接来年的光
在火车上我抱着兰妮昏昏欲睡，她不断的舔拭着我干燥到起皮屑的脸。暖暖的，滑腻的。座位的对面是一张冷漠的脸，静静的看着窗外，无法判断是高兴还是悲伤。列车行进时不断的颠簸，兰妮渐渐的变的没有精神，眼神变的黯淡。那个晚上我一直坐着，抱着兰妮，把我的体温传给她。就像她曾经把体温传给我那样。
凌晨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车站里熙熙攘攘的人群让我迷失了方向。周围是千篇一律的扑克脸，让我感到恐慌。我努力的冲出人群，在车站的角落点燃了一根烟，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我知道我如果不够镇定，随时都会死在绝望中，没有光可以将我救赎。我不断的抽烟，最后决定先去找一个旅店。我上了出租车，只要说出目的地便可以到达，仿佛有些安全感。上车后我才发现自己对那些陌生的地名一无所知，我开始失明。
司机终于了解了我的意思，将我送到了一个又脏又破的小旅馆。我把包放在一边，穿着衣服躺了下去。床有些脏，被子有些破损，带着无数陌生人睡过的气味，我觉得难以安眠。兰妮依旧睡在床上，可这张床不属于我的气味。她跳上床就开始恐慌，随即又立刻跳下去，不断反复，直到困倦，颓然倒地。北方冬日的深夜寒冷到彻骨，寒风从窗户的缝隙中入侵，我用左手握住右手，依然只是觉得寒冷。我又想起了童年时孤单一人难以入睡的回忆，又冷清又孤寂……没有一丝光来将我救赎。
终于我在当晚来到了海边，仿佛某种梦游。我孤单一人在海滩上流下一长串落拓的足迹。我裹着厚厚的棉被，依然觉得寒冷。我看着海，在寒冷的天气下愈发沉郁与孤独。我坐在海边的岩石上，左手拿着一瓶啤酒，右手夹着香烟。想象几十年前祖父孤单一人坐在这里的情形，也许那时祖母还在，也许她刚刚去世。我仿佛感觉到这大海中包容了祖父所有的寂寞与眼泪，甚至他的爱情他的生命。没有预兆的，冬日，在北方寂寞的海边，我开始想念蓝。
后来我就在彻骨的寒冷与寂寞的包围中睡着了。第2天我醒来时依旧很早，天还刚亮，天空灰蒙蒙的，让我想起那些在灰色天空下凋零的翅膀。回到旅店时兰妮正歇斯底里的哭叫，每次早晨看不到我时她都会这样。周围的人都被吵醒了，却拿这只狗没办法。我走过去抚摩她的头部，她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咬了我一口。
那个下午我开始暴躁的殴打兰妮，她的背叛让我在众人面前丢脸。长期的寂寞与压抑终于让我在逃离枷锁后变的疯狂了。我对兰妮拳打脚踢，我用烟头烫伤她已经开始黯淡的皮毛，她发出绝望的惨叫，我对此置之不理。
当天晚上下了大雪，第2天中午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兰妮已不在。她终于背叛了我，还是我终于抛弃了她？
我穿好衣服踏入雪中。我的女孩走丢了，我决定找她回来。
那个下过大雪的午后我邂逅了文森。
那时街上人很少，积雪完整而洁白。森正拿着一听冻的可乐蹲在街角，另一只手夹着香烟。身上是黑色的大衣，头发碎乱，脸的轮廓带有锋利的棱角，又黑又瘦。表情冷酷，眼神明亮。
一分钟后我穿着烟灰色的外套走过，一路的脚印孤单而落魄。头发有些长了，遮住了眼睛。
他看见我，起身。雪地留下了一圈暧昧不清的痕迹。回复到直立，扔出一道弧线稳稳的把空罐子抛入垃圾桶，将烟头熄灭在雪地里。
他向我走来。
他走到我面前，两道足迹交叉到一起。
他开口说话，声音沙哑，并不明亮。
能给我一支烟吗？
我沉默。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包烟，递了一根给这个陌生的男人，随即自己点燃了一根。街上的行人依旧不多，雪地仍是白茫一片，亦看不到我的兰妮。我决定停留并交谈。
为什么来问我？
只是猜测，路过的人实在太少了，我又没有带钱。森平淡的叙述。
简单，准确的回答。我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没有作声。
下雪，你出来干什么？沉默了一会儿，森首先开了口。
我的女孩走丢了，我去找她回来。
沉默……
之后是1个小时的沉默，只是在雪地里一根接一根的抽烟。后来我们去了街边的超市，买了冻的啤酒，站在冰天雪地中干杯，说不清是为了什么。我观察文森，看到他的表情冷酷，眼睛却明亮而透明的像冰块，仿佛随时都可以融化掉。雪停了一阵，孩子们早已冲进了雪地里。天地洁净而空灵，只有简单的灵魂在玩耍，简单的游戏，十分快乐。我突然觉得那些孩子们竟然忽的都有了些森的影子。
1个小时之后我们分手，交叉的脚印再次错开。轨迹沿着不同的方向，前行，前行，并不平行。回头望去，交叉的那一点，烟灰与两个足迹纠缠不清。
又过了1个小时，我回了旅店，抱着我的兰妮。
我找到兰妮的时候她正在街角冻作一团。神经质的抖动着，她的前爪在雪中僵作一团。
我对她说，走吧，我们回家。
兰妮没有再试图反抗我，她很聪明，她知道自己无法这样做。无法离开我。
因为她只是只狗。仅此而已。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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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一切的苦痛都源自于你
我就可以伸出伤痕累累的双手
一只挡住昨日的水
一只迎接来年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