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宝贝 （下）

2005-12-27 21:35 | yelena

[color=#333399]我对小眉说，我爱上了一个女人。她用非常快的速度回应我，你敢。你应该等到我找了男朋友然后把你甩掉。我咬牙切齿的骂，你这个恶毒的蛇蝎女人。我就要离开你了。


孙小渔并没有回答我。

冬天快要过去了。我准备等待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去探访吴涯的北京宝贝。

在春天到来之前的一段时间里，我开始嗜睡。我跟小眉提前打好招呼，说我要趁冬天还没走过一过冬眠的生活。之后我每天蜗居在家里，一副睡不醒的样子，眼睛浮肿，头发杂乱纠结。出门最远到一百米外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丧失掉语言功能，不与任何人联系。

期间接到吴涯的短信，说最近不要找我。我很忙，并且女朋友住进我家。我回复说知道了，不会给你惹麻烦。他说，真是个好孩子。

这个冬天最后一天温度保持零下的晚上我做了一个梦。内容奇怪但清晰无比。我梦到我杀人成疯，嗜血如命。我全身赤裸，在黑暗里行走，我遇到的每一个人都面容模糊，表情诡异，走路像鬼一样漂浮，一闪而过。而我的敌人不断出现，如我一样的敏捷灵活。我一直处于高度的紧张感和兴奋状态里。我用兽的敏锐发现敌人，用极短的时间判断他的危险程度，隐藏自己或者扑过去杀掉他。

醒来之后我仍然感觉到梦里那种痛快淋漓。我在一天的时间里都不由自主的想起梦中的各种场面，整个人就一直保持亢奋。我想，我为什么没有去做杀手？后来上网看到孙小渔以前的一篇日志，题目是杀手是个很有前途的职业。她在文中表达了她对杀手职业的兴趣和向往。我在看这篇文时音箱正放着很激越的音乐，于是我轻易的看得热血沸腾。看完之后我给孙小渔留了言，说姐姐我去找你了啊，并留下了我的手机号。然后关掉电脑，从抽屉里翻出二百块钱出来，简单收拾，出门直奔火车站。

这是个很冲动的行为，我知道。我本身容易犯晕，对于去北京是否能找到孙小渔没有抱太大希望，我的目的单纯无比，我想好歹我也能去瞻仰一下伟大的天安门，再说谁知道呢，没准我就找到她了。

火车站售票厅里的一个窗口旁边有两个老头在吵架。互相骂脏话，到后来开始互相推搡。一个老头高声叫，反正我也退休了，操，我怕谁啊我。排队等待着的人都看热闹一样的看着他们。一个穿制服的男人走过来拉架。一边息事宁人的说都这么大岁数了干什么啊这是。表情像是憋不住要笑出来。

之后我很顺利的坐上火车，算了一下，到北京大概要晚上八点钟。我的对面坐了一位皱着眉头的清秀的姑娘，一直在不断的讲电话。我戴上耳机，这样她的声音就会小了一些。可是后来她的声音越提越高，掩盖了我耳朵里的音乐。她在火车咔嚓咔嚓的晃动中从座位上站起来，一只手叉着腰，表情凶狠的大声冲着手机说，我什么都可以放弃，你能养得起我吗？附近的乘客都被她吸引，转头看她，安静下来等着听下一句。她无视所有人，保持凌厉的姿势，身体随火车轻微晃动。

我想，你看看，这个世界还真是丰富多彩哪。

到站时天已经彻底黑下来。我出了站，感觉浑身累得散掉。站在火车站前面一大片的空地上，脑子里就莫名其妙的空白下来。这个地方我不认识的呀。这时候有个神秘的阿姨靠过来，用神秘的声音对我说，妹子来找工作吧？我听了很受惊吓，恐怖的看她一眼，非常含糊的说不找就远远的逃掉了。逃离之后我在心里骂了一万句，我长得有那么像进城的打工妹吗？还是我长得有做妓女的潜质。

我在路边找了个公话，打给一个很久未联系的北京的朋友。我在电话里说，我现在火车站啊，你得给我找个地方住啊。我带的钱不多，你快点来接我。

这个朋友很够意思，一个小时之后就喘着气赶到，把蹲在街角旮旯里的我拖起来，说丫的你不会到对面麦当劳暖和暖和啊，你跑北京城给我添堵来了是不是。我正跟我女朋友在外面吃饭呢，操。我盯着他的脚面不停的道歉，对不起啊对不起啊。没办法整个北京城我就认识你啊。他看看我又说，你丫怎么搞的根村姑一样了。

当天晚上我住在一家离火车站十八里路的酒店。安置我的期间，这个朋友接了女朋友好几个电话。我听到他在电话里说，就是一个朋友啊，真的，宝贝儿你先回家等我吧，我一会就回去，乖。

这个朋友在把我放到房间里之后就头也不回的赶回去了。我脱了衣服，舒舒服服的把自己拍到床上，心想首都就是不一样啊，前台小姐说话又甜又好听，不像济南，宾馆的服务员都黑着脸，早晨七点钟就啪啪的拍门粗着嗓子要进来打扫卫生。当然我在济南住过的都是三十到六十块钱一晚上的宾馆。我又想起孙小渔的一句话，买断江湖是酒钱。

第二天一早起床，我花了一个小时把自己搞的光鲜照人，准备好用半天的时间去伟大的北京天安门逛逛，然后再用半天的时间去孙小渔所在的学校碰碰运气。晚上打道回府。

走在路上扑面而来都是好听的北京话。我很喜欢听北京人讲话，儿化音十足，让人感觉清爽洒脱。不喜欢听南方人讲话，又潮湿又黏腻。这个时候正临近元旦，天气不算冷得彻底。北京的公交车开得满街都是，每一个站牌下面都挤满了人。

我坐上车后突然没了兴致。天安门城楼子，想想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嘛。我五岁的时候被爸爸带到北京看过，我想，反正都大差不差吧，改建什么也不能改建天安门城楼子啊。我还记得当时上去参观时在一幅大照片下面捡到了五块钱，在爸爸的教育和引导下交给了坐在门口的管理员叔叔。现在想想为什么要交给他，他能找到失主吗。

于是我把下午的计划提到了上午，我蹭啊蹭，蹭到前面问司机师傅，师傅坐几路车到北大啊。

到北大时是上午十点多。路上经过了天安门广场，当时我伸着脖子看，果然跟印象里的一样，或者跟电视里的一样。下车之后我边走边左看右看，进了那个古老的校门，想这个就是传说中的北京大学啊。

我开始在偌大的校园里逛来逛去。我想也许迎面就能碰到孙小渔。你看，那么多的女孩子花枝招展的穿行在我面前，一个接一个的，其中没准就有宝贝孙小渔。我在她的博客上见到过她的照片，头发烫起来的，长得漂亮，在照片里笑得风情万种。我想如果她走过来时不小心撞到我，我应该是可以认出她的。

后来我开始觉得找人的话还是应该主动一点，不能等着让人家来撞。于是我拉住一个走路快快的女生，问中文系在哪。她没有停下来，稍微减慢速度，然后给我指了一个方向。说你顺着那边那条路往那边走，就在那个什么什么楼后面的那个什么什么楼的旁边。我没有听懂，说谢谢哦。

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响起来。我低头翻包时，那个女生就快快的走了。来电显示是小眉。

小眉在电话里的声音断断续续，我听到她说哎快……年了，你……睡醒啊，明天出……唱歌……。我用很大的声音说，我在北京呢漫游费很贵的回去再跟你说。挂了啊。

我停下来，在这一刻感觉到莫名其妙的孤单。我站在凛冽的风中，渐渐的开始无措。我为什么会在北京呢，这不是我的城市，这里的一切对于我都无比陌生。我努力让自己头脑清楚，我想我必须想清楚为什么要来寻找这个幻觉一样的女人。孙小渔是存在于我的幻觉中的。她是如此的勾人心魂。我爱这个女人。

孙小渔是个小妖精啊。

我想到吴涯。我开始想念他对我一如既往的冷漠。是我习惯的那种温度。


我放弃了寻找吴涯的北京宝贝。

我在阳光很好的下午去了北京著名的三里屯和后海。因为呆不到晚上，无法看到夜晚三里屯的繁华景象，有一些遗憾。三里屯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也许是跟时间有关。它只是看起来很普通的一条街，两边都是排得满满的酒吧。有的开始营业有的还没有。仅此而已。我对北京的地下摇滚是心存向往的，但我想我肯定是见不到的。就像电影北京的乐与路，路的失败导致和解释了真正具有反叛精神的摇滚永远不可能出现于明亮中。越来越黑暗，越来越隐秘。越来越压抑。我走在暖的冬日阳光里，心神游荡。

我又想到某一年的某一个阳光很好的下午，孙小渔跟吴涯坐在阳台上，在他起身去倒水的那一刻她转身抱住他，说的那一句话。

傻瓜，你本该是我的。

然后我突然就心痛起来。


我回到了济南。

后来我接到了孙小渔的一个电话。她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很不真实，但是很动听。她说，她前一段时间都没有因为忙着交稿都没有上网，刚刚看到我的留言。她还说，你这个傻姑娘你真的来北京找我了？可是我现在，在济南啊。


最终我没有去见孙小渔。事实上直到她回了北京，我都没有走出家门。我在家里蛰伏起来，就这样过了新年。

再后来吴涯悄无声息的结婚，然后跑去了一个很远的城市发展。我留守在我的城市，与他渐渐不再联系。

再再后来小眉有了男朋友，她像她说的那样，彻底的把我甩掉了。这是我没有想到的事情，但还是可以接受。

于是如今我更加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仍然会看孙小渔的博客，仍然亲热地叫她姐姐，对她纠缠不休。我不知道那次元旦她回来是为了什么。我感觉到，其实我们性情中涌动着的的一些部分是完全一致的。

比如，都会在某一段时间，长期的生活于幻觉里。

我想日子就会这样一直下去了吧。一直到所有的一切都渐渐的消失掉。到那个时候，我大概将会沉在自己的悲剧中，不再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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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此文献给我亲爱的丽姐[/col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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